第39章

顾时宁没有张口说一句劝阻的话,静静站在角落里看着。

她记得这个老者,当年顾长於被送来将军府时,就他反对的最厉害,一口一个野种,说顾长於不配踏进顾家的门,说他和他的母亲有辱门楣。

他们姐弟俩后来跟着骂顾长於野种,也是和这老头学的。

现在他倒是一口一个长於,分外亲呢,言语之间全是替顾长於考虑谋划。

其实还不是希望顾长於在刑部给他的孙子谋个一官半职。

顾远山虽然是武官里的一把手,可如今太平盛世,没人愿意让小辈去受风吹雨打的边关之苦。

而在朝为文官的,就数顾长於的官阶最高,紫服配绶。

不知甩了其他同辈的子弟几条街,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,谁也不想放走这条大鱼。

当年顾远山力排众议,给顾长於上了族谱。

如今同样也是,力排众议,将顾长於逐出了族谱。

顾钰衡小心翼翼扯了扯娘亲的衣角,顾夫人看他一眼,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。

顾夫人知道,一旦顾远山决定了的事情,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
顾时宁的目光落在顾长於身上,他从容的跪在地上,眼下泛着青紫,应该是一夜未眠。

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,像是游离于事件之外。

对顾长於来说,也许早就不把自己当作是顾家的一员,逐不逐出族谱,并没什么区别。

只见顾远山恭恭敬敬从供奉族谱的神龛里取出厚厚一本泛黄的书册,一页页的查阅翻找。

不知找了多久,终于在写有顾长於名字的那一页停下。

顾远山的手顿了顿,最后还是将那页纸撕下,揉成一团,丢在顾长於的面前,高高俯视他说:“从今往后,顾家与你再无瓜葛,你也再不是顾家的子孙。”

顾长於眼皮不曾抬一下,看也不看那薄薄的一张纸,从冰凉的地上不紧不慢地站起,转身离开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,仿佛想看出他的心情,是难过?是颓丧?还是愤怒?

都不是。

没有难过,没有颓丧,没有愤怒。

他的举止从容优雅,面沉似水,波澜不惊的一步一步,迈过门槛,走出祖祠。

顾长於漆黑幽深的眸子望向站在角落的时宁,宛若柳絮的雪花轻飘飘落在她的发梢。

顾时宁不喜欢他这样望着自己,不带一丝苛责。

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,生出浓浓的愧疚,若非她昨天告状,也不会这样。

他在她的面前站定,抬起手将她发梢上的雪花拍落,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,低低沉沉地说:“走了。”

顾时宁眨了眨被风吹得湿润的眼睛,带刺的话说不出口,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。

她不该高兴才是吗。

顾远山把他逐出了家门,日后他们再也没有关系,也不用提心吊胆怕顾长於会再害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