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沅抬起眼,面上平静,清凌凌的眼眸泛着水光,难掩愤怒的盯着他。

裴元彻见她这样,怕气着她,斟酌片刻,缓声道,“安插在肃州的暗探发现了你的下落,顺藤摸瓜,便寻到了。”

顿了顿,他沉声道,“你该知道,孤一直在派人暗寻你,从未停过。”

顾沅忍不住笑了,笑着笑着,眼眶泛着红,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,“你就站在高处,高高在上的看着我,看着我狼狈的逃窜,只要我稍有松懈,你就能抓着我。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,再怎么样逃,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。”

裴元彻见她红着眼,瓷白的脸颊也泛着淡淡的红,喘着气一副情绪激动的模样,胸膛也有些发闷。

修长的手指捏紧茶杯,他平静气息,嗓音温和道,“孤从未觉得你可笑。是,一开始发现你愚弄孤,蓄意逃跑,孤很生气,想过抓到你之后,将你……”

“锁起来”三个字在喉咙口打了个转,触及她清冷的目光后,换成了“好好看守”。

“但愤怒过后,孤更担心你,担心你在外面过得不好,担心你在外受欺负。后来知道你癸水迟来,疑有身孕,孤挂念你的同时,还挂念咱们的孩子。”

裴元彻看向她腹部,眉目舒展。

那里是他和她的孩子,他们的骨血。

他这样的目光,顾沅也曾见过的,在她上辈子怀延儿的时候。

她下意识想扯过锦褥遮住,挡住他的视线,再发泄愤怒般,说些刺激他的狠话,譬如“你又如何知道这孩子是你的”。

但这念头一起,立刻就被理智压了下去。

不能这样。

上辈子她就是这样害了宣儿。

她的弱点那么多,他能随意揪住她的软肋。她却不能把他怎样,他权势滔天,他心冷手黑,她想报复他,如同蝼蚁撼大树。

后来,她发现,她就是他的软肋,他的弱点。

为赌一口气,无能的她先是将孩子当成折磨他、报复他的工具,后来,又用自杀,求个解脱,某种意义上,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报复。

报复成功,她乐么,并不。

孩子是无辜的,她不应该将父母的恩怨加注在孩子的身上。

她错的离谱。

静默许久,顾沅垂下眼,抚着肚子,轻声道,“是,五个月了,我推算了日子,应当是我落水前怀上的。”

淡淡的灯光洒在她发间、眉间,仿若给她镀上一层柔光,温柔极了。

裴元彻心底也一片柔软,温声道,“沅沅,你辛苦了。”

他想去握住她的手,手指微动,还是收回来,只目光如炬的看向她,“这是我们的嫡长子,再过不久,他便是我们的太子。”

顾沅眉心一跳,心里沉了沉。

须臾,她缓缓抬眼,神色不至于开始那般冷若冰霜,却平静的像是一尊清冷疏离的佛,“裴元彻,你放过我吧。”

方才聚起来的一丝温情,瞬间被这话击的粉碎。

裴元彻面色冷然,手指紧扣着茶杯,却听她继续用平淡无波的语调说,“纠缠一世已经够了,这辈子我们好聚好散,相忘于江湖,可好?”

可好?

好个屁!

“啪嗒”一声闷响。

顾沅一怔,低眸看去,只见男人手的茶杯碎成几瓣,鲜红的血从指缝流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