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沅心口揪紧,步上前。

只见那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半仰到在长榻上,外袍略显凌乱,衣敞着,露出结实的胸膛,随着他急促的呼吸,胸肌上下起伏着。

他一只手靠着榻边垂下,臂上被碎瓷片划开一道口子,鲜血顺着他手臂线条蜿蜒流下,滴滴答答,落在地上被砸碎的瓷杯碎片里,鲜艳的血迹斑驳。

顾沅呆住,反应过来,疾步上前,“裴元彻!”

听到这声音,男人缓缓睁开眼,眸暗色稍褪,有一瞬间清明,“沅沅?”

“你这是做什么?你自己割的?”

“真是你。”

“流这么多血,你是不想活了么!”顾沅咬牙,想着反正她也不会回宴上了,便从袖摆撕下一道,简单给他包扎伤口。

裴元彻止住她的动作,“别,让它流。”

顾沅惊讶看他,“你疯了?”

裴元彻脸色泛白,黑眸盯着她,眼角微红,哑声道,“流些血,意识能清醒些。”

这药效野蛮,那燥热实在难以克制,除非找人解药……

他答应过她,未经她同意不会碰她,更不忍心将她当解药的工具。

至于其他女人,他更不会碰,若是碰了,他背誓,而且沅沅心头肯定会膈应。

放血是他短时间能想到最直接有效的法子。

顾沅焉能不明白他为何这般,心口一阵酸胀,声线也发紧,艰涩道,“你…你就不怕死么,真是疯了…你不必这样的……”

裴元彻朝她扯出一抹笑,“没事的,流这么点血而已,朕身强体健,无妨。”

顾沅见他还笑得出来,眼眶更酸,努力压了压心头的情绪,道,“出了这样的事,你就不该瞒我。”

“朕怕你担心,再说小事而已。”

裴元彻目光灼灼盯着她,忽见一滴晶莹掉落,他眸色一暗。

如玉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,指尖触到一片温热湿润。

她哭了。

她在为他掉眼泪。

她在担心他?

“沅沅。”他嗓音沙哑,指尖擦过她的泪,只觉得灼烫。

他想过很多回,她何时会为他掉一滴眼泪。

上辈子临死前他想过,这辈子为她父亲挡箭命悬一线时想过,带兵出征前想过,他那时想着,若是她听到他的死讯,能真心实意为他掉一滴泪,他死了也能瞑目。

可现在,她真的为他哭了,他却没有夙愿达成的满足,只觉得慌张、心疼、不忍。

“你别哭。”

他搂着她,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,哄道,“没事,朕这会不是好好的。”

顾沅贴着他的胸膛,她的脸颊蹭到他胸口的疤,粗糙不平。

靠近心口这道疤,是在肃州时,他握着她的手扎的。一年多过去,如今结了痂,将永远留在他的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