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第38章

江南几乎将雅致和诗意沁到了每一个角落。

曲径回廊小桥流水,一页扁舟顺水流下,耳畔都是娇软的吴侬软语。

曦光倚在船上,眼见着小船穿过桥洞一拐,却又到了一株大树底下,巨大的树根在水面盘旋交错,竟被人踩成了一个阶梯,有妇人蹲在上面洗衣服,旁边青石道上小孩子们在笑闹。

春起带着些许暖意的风拂面而来,下午的阳光温柔落在身上,曦光看着周围,觉得她很喜欢这里。

没有玉京的威严雍容,亦不似蜀州的奇峰险峻,这样精致的地方,她喜欢。

汤成在前面摇着船,笑着和曦光说起这周围的种种。

两人顺水而下,有人想要搭船,被他笑着拒绝。

他们走着前面忽然热闹起来,侍卫开路,让所有人都停下。

后面王府的马车徐徐行来,又有知州的马车,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,显然是刚从城外回来。

“今天是二月二春耕节,这些官老爷们……”汤成嘴里的话忽然就没了,往常机灵滑溜的人愣愣的看着王府马车飘起的车帘一角,舌头仿佛被叼走了一样。

他这样引得侍卫看来,狠狠瞪了他一眼,低斥道,“看什么呢!”

汤成难掩震惊的转过头,看向倚在船边的曦光。

曦光不解的看他,不知道他看见什么了,怎么这么样子。

马车渐渐远去,那侍卫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汤成一眼。

汤成一个激灵,匆忙摇了船往回走。

“师哥,怎么了?”曦光忍不住好奇的问。

“回去说,等回去了再说。”汤成鲜少的面色郑重,一路皱着眉,竟也没怎么说话。

一路回了宅子,他带着曦光就去了师傅哪儿。

他一路上脚步匆匆,曦光在后面好不容易跟上,等终于进了药室,已经忍不住喘起了气。

“做什么毛毛躁躁的。”看着曦光这样,唐贤瞪了眼汤成。

汤成这才回神,扶了曦光坐下,忙不迭的就说,“师傅,我今天带着师妹出去,看见王府马车上的女眷,和师妹特别像。”

话音一落,屋内两人都惊住。

曦光呼吸一顿,皱眉难掩惊愕,“师哥你说什么?”

“是真的,当时我就扫了一眼,但是那眉眼,和师妹简直太像了,就是年纪大点。”汤成认真的说。

当初师傅就是在江州捡到师妹的,他记得格外清楚。

“仔细说说。”唐贤坐下,认真的问。

汤成就仔细说了当时的经过。

“你说的,应该是安王府的王妃。”唐贤说,不由沉吟。

他没想到,徒儿的身世竟然会和王妃扯上关系。

“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个王妃的事。”他吩咐。

汤成立即应下,转身冲曦光笑了笑出去了。

他知道,这个小师妹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,眼下好不容易发现了,他自然要办好。

“着急了?”看曦光坐在那儿皱着眉出神,唐贤温声和她说。

“师傅,”曦光喏喏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她的确有心寻找自己的身世,眼下骤然找到线索,按理说她该高兴的,可这会儿心中惴惴,却有些慌乱。

当初她的家人为何要将她丢弃,眼下看见她了,又会高兴吗?

曦光不知道,也说不出话。

“还有师傅呢。”唐贤笑着看她。

抬头看着他,曦光终于笑了。

是啊,她还有师傅呢,若是能有个圆满的结局,她高兴,若是没有又如何,她还有这些家人在呢。

曦光其实对那些家人并没有多在意,她只是想求一个结果罢了。

能生出她这种容貌的女儿,她的家人就普通不到哪儿去,虽然不想承认,但在这个世道上,若没有一定的身份,是护不住这样的容貌的。

汤成出去溜达了一下午,晚上一回来就钻进书房说了自己的发现。

据说王妃是安王十六年前带回府的,不知其身份来历,只知道容貌极为美貌,让安王宁愿违逆了生母也一意孤行要娶她,这些年更是盛宠不衰,连生两子一女。

安王夫妻极为恩爱,这些年,安王府连一妾室都无。

十六年。

这一长串的话,曦光只记得了这个,她今年十八岁。

“师傅,我想见见她。”曦光想知道她们两人到底有多像。

她们两人又到底是什么关系。

不一定是母女,若是那王妃有兄弟姐妹之类的,她们也有可能长得像。

“那就见见,若是能说清楚,也是好事。”唐贤嘱托了汤成去叫上赵宣和庄承师兄弟三人一起去。

“劳烦师兄们了。”

“小师妹,这点小事就不用说谢了。”汤成笑着说。

“显得生疏。”庄承微微皱眉。

赵宣点点头。

曦光就忍不住笑,说好,又不放心的叮嘱,说,“这事我不着急,你们不要冒险,尤其是七师哥,你不要仗着轻功好就想溜进王府,太危险了。八师哥九师哥,你们看好他。”

汤成和庄承大笑起来,应好声尤其响亮。

赵宣没好气的看着两人,不就是切磋的时候摸不着他的影子吗,等下次他不止要让他们摸不着,还要揍两个人一顿,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师兄。

“七师哥你记住了吗?”赵宣性子大大咧咧,曦光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,这会儿也叮嘱的格外仔细。

赵宣只好点点头,他还真准备过溜进王府,毕竟在外面探查,哪儿有进去偷听来的方便。

师兄弟三人便就隐匿行迹,各展所长开始查探。

曦光晚上坐在屋里,甫自出神。

这件事来的突然,让她猝不及防,如今心中纷乱,只觉茫茫。

远飞的雕儿忙了一天,终于从遥远的玉京飞到了江州,落入了内卫司中。

江州内卫指挥使亲自取了信,命人立即给那处宅子的人送去。

玉京和江南,距离到底太远了些,哪怕是日行千里的金雕,也要奔驰大半个日夜才能抵达。

曦光打开信,入目第一行仍旧是她离开的天数。

仿佛写信的人,每天都在默念着这些似的,曦光拿了信,怔怔的看着那个日期,忽然忍不住想,秦枕寒在写下这段日期的时候,到底在想什么呢?

时光如水,匆匆便就逝去,他却要记得这么清楚。

何苦,何必。

这样想着,她浑然未觉自己唇角露出了一抹笑。

信里写着他平日一些小事,哪个官员又犯蠢了,谁又在动什么小心思了。